中外史地大翻案

論「空桑」

    傅斯年先生<夷夏東西說>第五章總結此文，從中國
北方的地理形勢，闡釋由上古至秦一統前「東西對峙，
而相爭相滅，便是中國的三代史。」的局面，云「黃河
下流及淮濟流域一帶，和太行山及豫西群山以西的地域
，有個根本的地形差別，------平漢鐵路似乎是這個東
西地形差別的好界線。」、「因地形的差別，形成不同
的經濟生活，不同的政治組織，古代中國之有東西二元
，是很自然的現象。」劃分東邊這遍平地曰東平原區，
西邊這遍夾在大山中的高地曰西高地系。其各自的地理
重心，「屬於西高地系者是雒邑，別以安邑為次；屬於
東平原區者是空桑，別以韋為輔。」。按：在<禹貢>九
州中屬西高地系者僅雍、梁二州，由此不難看出古黃河
文明的中心，實在州數密度最高的東平原區。

    在東平原區中，「只有這個大平原區的南部，即是
西起陳、東至魯一帶，是理想的好地方。------果然，
歷史的重心便在此地排演。太昊都陳，炎帝自陳徙曲阜
。曲阜一帶，即空桑之地。------所謂空桑者，在遠古
是一個極重要的地方，少昊氏的大本營在這裏，后羿立
國在這裏，周公東征時的對象奄國在這裏，這些事都明
白指示空桑是個政治中心。五祀之三，勾芒、蓐收、玄
冥起於此地，------此地土著之伊尹，用其文化所賦之
智謀，以事湯，遂滅夏；此地土著之孔子憑借時勢，遂
成儒宗，這些事都明白指示空桑是個文化中心。古代東
方宗教中心之泰山，有虞氏及商人所居之商丘，及商人
之宗邑蒙亳，皆在空桑外環。這樣看，空桑顯然是東平
原區之第一重心，政治的及文化的。」傳說中的古帝「
高辛」、傳說為黃帝之姓的「公孫」皆音叶「空桑」。

    「在東平原區中，地位稍次於空桑之重心是郼。郼
讀如衣，衣即是殷(韋、郼、衛三字相通)。殷地者其都
邑在今河南省北端安陽縣境，湯滅韋而未都，其後世自
河南遷居於此。在商人統治此地以前，此地之韋(豕韋)
大約是一個極重要的部落，所以詩商頌中拿他和夏桀並
提。------商人居此地數百年，為人稱曰殷商，即等於
稱在殷之商，末世雖號稱都朝歌，朝歌實尚在郼地範圍
，所以成王封康叔於衛曰『封於殷墟』，此地入周朝，
猶為兵政之重鎮，又八百年後入於秦為東郡，又成控制
東方之重鎮。到了漢末，鄴為盛都，五胡時割據中原者
多都之，儼然為長安、雒陽的敵手。」

    吾曾製作了一份<中國各省縣名叶音統計表>，以及
<韓國主要城鎮名叶音表>、<日本縣名、國名叶音表>各
一份，對於在中國不含倒裝之縣名叶音中只能排到第八
十一名的「古宗」，在全韓主要城鎮名叶音中卻與他組
音並列第五(在南韓郡名叶音中名列第七)，在日本竟也
有高居並列第五的排名，常感大惑不解，卻從在上古史
烙下印記的「空桑」一地找到答案。「古宗─斟灌」、
「高昌─倉庚」、「廣信(空桑)─少廣(桑乾)」這三組
複音之間，存在著音韻上的通轉關係，這三組音在中國
的出現率也都不高([高昌]55、[廣信]61、[少廣]65、
[斟灌]77、[倉庚]78、[古宗]81)，自「女媧─臥龍」
以降至「玄囂─肅慎」總共110組複音語詞至此已將近
尾聲，而自蜥龍至夏后卻只是第三個音轉而已。

    中國各省縣名叶音表中含倒裝的前十五名，依序是
：[軒轅─有熊]、[女媧─臥龍]、[女希─蜥龍]、[有
巢─蚩尤]、[中央─有祖]、[夏后─伏犧]、[黃龍─女
皇]、[天乙─有邰]、[女虔─虯龍]、[夏池─赤縣]、
[有扈─夫餘]、[毒龍─女隤]、[女嬌─蛟龍]、[顓頊
─神州]、[句吳─有鬲]，可以看得出較老資格之「女
字頭」與「有字頭」的複音仍佔多數。「顓頊─神州」
、「赤縣─夏池」、「玄囂─肅慎」這三組複音之間，
有著音韻上的通轉關係，而「夏池─赤縣」在河南、安
徽皆高居第一，在江蘇、浙江俱高居第三；「肅慎」在
浙江高居第二，在湖北名列第五；「顓頊─神州」在湖
北、江西均居第三，在安徽排第四。這三組音有如年輕
小伙子在老人堆中異軍突起，最原始的圖騰名之叶音「
女媧」，在山東固猶高居第二名。沿海的魯、蘇、浙三
省，浙江以「肅慎」排第二、「夏池─赤縣」排第三、
「顓頊─神州」排第八；江蘇以「赤縣─夏池」排第三
、「顓頊─神州」排第十三；山東以「顓頊─神州」排
第十，這表示已經被逼到了牆角，再有強大壓力到來唯
有出海一途，這反應在全韓的以「夏池─赤縣」居首、
「空桑─桑乾」的排名第三；中國東北九省地名叶音的
前五名依序為：(1)蛟龍、(2)黃龍、(3)臥龍、(4)顓頊
(含蒼舒)、(5)夏后，<史記‧孟子荀卿列傳>：「中國
名曰赤縣神州。」正是齊人(鄒衍)所講的話。

    中國超強的包容力，由古老與年輕之地名(圖騰名)
之並存可見一般，而「空桑」一帶則是上古競爭最激烈
、遞嬗最頻繁的地帶(按：<禹貢>九州中以此一地區即
佔三州的密度最高)。<左傳‧襄公四年>：「臧武仲敗
於邾，國人歌之曰：朱儒、朱儒，使我敗於邾。」朱儒
或作侏儒，短小之稱，而音叶「祝融」的「邾婁」正是
「儒家」的策源地，祝融氏族集團是黃河流域的舊姓，
祝融氏的後裔又多祖述顓頊，雖說「高陽(昆吾)」不可
能又號顓頊，「顓頊」卻有可能即是「斟」的異譯，
而仍是祝融氏族集團內的共主之號。山東省以「炎帝─
東嶽」為縣名叶音之首，「泰山(唐山)─玄菟(少典)」
這組音在河北省，與他組音並列第五，故五嶽之中以東
嶽泰山最尊，「炎帝」又音叶玉帝、幽都，故東嶽大帝
掌管冥事，玉帝貴為天庭至尊，而炎帝又有「開天炎帝
」之稱，山東、河北二省是中國大多數宗教或教派的發
源地，詳見拙著<神仙淵藪說燕齊>一文。西高地系的周
雖滅了商紂，但殷之箕子猶得退保朝鮮，周也不得不封
微子於宋，以撫慰其遺民。<史記‧秦本紀>：「費昌當
夏桀之時，去夏歸商，為湯御，以敗桀於鳴條。------
中衍之後，遂世有功，以佐殷國，故嬴姓多顯，遂為諸
侯，其玄孫曰中，在西戎保西垂。」湯之滅夏，右翼
自晉、陝北方南下，夏遂無力再興。湯放桀於南巢之所
在應為豫西伏牛山麓之南召，而非安徽之巢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