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外史地大翻案

「顓頊」與「帝嚳」

    「顓頊」與「帝嚳」是中國與姓氏有關諸書的兩大
要角，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姓氏往上推，推到最初的老祖
宗，總是離不開「顓頊」或「帝嚳」，實際的情形確實
是這樣嗎？本文且從一些蛛絲馬跡一窺究竟。

    <史記‧五帝本紀>載：「黃帝居軒轅之丘，而娶於
西陵氏之女，是為嫘祖。嫘祖為黃帝正妃，生二子，其
後皆有天下。其一曰玄囂，是為青陽，青陽降居江水；
其二曰昌意，降居若水。昌意娶蜀山氏女曰昌僕，生高
陽，高陽有聖德焉。黃帝崩，葬橋山，其孫昌意之子高
陽立，是為帝顓頊也。------顓頊崩，而玄囂之孫高辛
立，是為帝嚳。------帝嚳娶陳鋒氏女生放勳，娶娵訾
氏女生摯。帝嚳崩，帝摯立，不善。崩，而弟放勳立，
是為帝堯。」玄囂又號青陽、高陽又號顓頊、帝嚳又號
高辛，這都是拿散在各家的傳說任意拼湊的結果。

    <史記‧夏本紀>：「夏禹名曰文命，禹之父曰鯀，
鯀之父曰帝顓頊。顓頊之父曰昌意，昌意之父曰黃帝。
禹者，黃帝之玄孫，而帝顓頊之孫也。禹之曾大父昌意
及父鯀，皆不得在帝位，為人臣。」「鯀禹」音叶高陽
、句吳、(魚名)、昆吾，倒裝為允格、夷鼓、瑤光
、禺，分化出鯀、禹二音，<山海經‧大荒東經>：「
東海之渚有神，人面鳥身，珥兩黃蛇，號曰禺。黃帝
生禺，禺生禺京，禺京處北海，是為海神。」「鯤
鯢」尾音的聲母若消失，就音轉為「」，又音轉為
「鯨魚」；「彊梁(神名)」或作「彊良」，音叶「巨靈
(神名)」，尾音的聲母若消失，就音轉為「彊禦」、鯨
魚，倒裝為禺京或禺疆、禺彊或禺強。海神「禺京」實
「禺」之音轉，<莊子‧秋水篇>：「向若而嘆。註：
若，海神。」日本語謂「若」的「(waka)」音叶「
禺」，倒裝為日本語謂「川」的「(kawa)」。巨
靈的神話出自<路史‧前紀三>：「鉅靈氏出於汾。」
<水經注‧河水>：「華岳本一山當河，河水過而曲行，
河神巨靈手盪足蹋，開而為兩，今掌足之跡仍存。」鯀
、禹治水的神話，與巨靈劈開華岳實同出一源。

    <史記‧殷本紀>：「殷契母曰簡狄，有娀氏之女，
為帝嚳次妃。三人行浴，見玄鳥墮其卵，簡狄取吞之，
因孕生契。契長而佐禹治水有功，帝舜乃命契------封
于商，賜姓子氏，契興於唐、虞、大禹之際。契卒，子
昭明立。昭明卒，子相土立。------天乙立，是為成湯
。」祖宗以鳥卵生而創業的神話廣泛的流傳在中國的東
北一帶，<魏書‧高句麗傳>裏的「朱蒙」，高麗「好大
王碑」作「鄒牟」，皆音近「昭明」(<論衡‧吉驗篇>
夫餘國之祖曰「東明」)，「契」與「昭明」實二而一
之分化，「東明」者「童蒙」也，又音轉為「昭明」。
「簡狄」音叶子弟、肇端、慶都、成湯，倒裝為弟子、
太子、童稚、童子、島槌、丹朱、太祖、太初；「有娀
」音叶胤嗣、嫗煦、王孫、衍生，倒裝為煦嫗、生育；
「帝嚳」音叶童羖、荳蔻，倒裝為孤塗(子也)、蝌蚪；
「玄鳥」音叶血輪、屖穰(瓜子)，倒裝為鳥俗、濫觴；
日本語謂「鳥」的「(toli)」音叶「橐離」，夫餘
的東明出自橐離國，「朱蒙」之母且為河伯女，滿洲亦
三仙女同浴的母題，稍變為神鵲銜朱果，故殷商之祖是
否與簡狄、有娀、帝嚳有關？仍是一個問題。

    <史記‧周本紀>：「周后稷名，其母有邰氏女曰
姜原，姜原為帝嚳元妃。姜原出野，見巨人跡，心怡然
說，欲踐之。踐之而身動如孕者，居期而生子，以為不
祥，之隘巷，馬牛過者皆辟不踐，徙置之林中，適會
山林多人，遷之而渠中冰上，飛鳥以其翼覆薦之，姜
原以為神，遂收養長之。初欲之，因名曰。------
封於邰，號曰后稷，別姓姬氏。后稷之興在陶唐、虞夏
之際，皆有令德。后稷卒，子不窟立。不窟末年，夏后
氏政衰，去稷不務，不窟以失其官，而奔戎狄之閒。」
后稷名，<康熙字典>字條作「餘」，音叶彊禦、
青陽、昌意、中衍、中、騶虞、江疑、姜原、肇禋、
祚胤，倒裝為禺京、翁仲、鸑鷟、有蟜、幼稚、兒子、
伊祁、禺彊、昂藏、遺棄，又音轉為非子、后稷。「翁
仲」為傳說中的巨人，姬音同跡，此所謂「踐巨人跡」
也(按：「雷澤」倒裝為「巨靈(人)」，華胥「履大人
」為別一版本)。「窋」又與「窟」同，<吳越春秋>
：「公子光伏甲于窋室中。」「不窟」音叶伯鯀、彭鏗
；「不窋」音叶彭祖、彭籛、伯強、辟疆、鼻祖，又音
轉為「后稷」。「有邰」音叶望帝、炎帝、安登、握登
、兒童，倒裝為誕育、杜宇、彤魚、唐虞、帝堯、大禹
、大嶽、大業。「帝嚳」多妃並不稀奇，奇在或居東北
(殷契母)、或居陝西(后稷母)，夫誰能信？

    周室之裔號稱「姬」姓、殷商後裔號稱「子」姓，
而此二姓皆祖述「帝嚳」。夏后氏之裔號稱「姒」姓，
夏后祖述「顓頊」，<鄭語>祝融氏族集團屬下的「祝融
八姓」原極單純，<帝繫>：「顓頊娶于滕奔氏，滕奔氏
之子謂之女祿氏產老童。老童娶于竭水氏，竭水氏之子
謂之高緺氏，產重黎及吳回，吳回氏產陸終。------。
」祖述「陸終」且推及「顓頊」，<史記‧楚世家>：「
楚之先祖，出自帝顓頊高陽。高陽者，黃帝之孫，昌意
之子也。高陽生稱，稱生卷章，卷章生重黎。重黎為帝
嚳高辛居火正，甚有功，能光融天下，帝嚳命曰祝融。
共公氏作亂，帝嚳使重黎誅之而不盡，帝乃以庚寅日誅
重黎，而以其弟吳回為重黎後，復居火正為祝融，生陸
終。------」重黎以前世系，又與<帝繫>所載者不同，
誤以「顓頊」即「高陽」，「顓頊」遂成祝融氏族集團
之祖，所謂「高陽」蓋「昆吾」也。上述這些姓氏已佔
中國常見姓氏百分之八十以上，「顓頊」與「帝嚳」所
以扮演中國與姓氏有關諸書之兩大要角也。

    「顓頊─修己」、「蒼舒─夏啟」、「玄囂─實沈
」這三組音之間，存在著音韻上的通轉關係，這有可能
是「顓頊」扯上「玄囂」的原因，又因「玄囂」、「玄
冥」均為「玄」開頭，而扯上「玄冥」。<山海經>：「
北方神名禺強。」<莊子>註作「禺京」，<神仙傳>：「
北方之神名禺強，號玄冥子。」、<莊子‧大宗師>：「
禺強得之，立乎北極。」、<山海經‧大荒北經>：「北
海之渚有神，人面鳥身，珥兩青蛇，踐兩赤蛇，名曰禺
疆(一本黑身手足，乘兩龍)。郭璞注：禺疆字元冥，水
神也。」、「北極之神名禺疆，靈龜為之使也。」「禺
」音叶「元龜」，故有「大龜負地」之說，<莊子‧
逍遙遊>：「北冥有魚，其名為鯤。陸德明音義引崔譔
云：鯤當為鯨。」<說文>：「，海大魚也，或從京作
鯨。」「高陽」叶音的「鯤鯃」，衍變為北方之神「禺
疆」，<淮南子‧天文訓>：「北方水也，其帝顓頊，其
佐玄冥。」最終顓頊、玄冥皆成為北方水神。

    <呂覽‧古樂篇>：「帝顓頊生自若水，實處空桑。
」、<竹書紀年‧卷二>：「帝顓頊高陽氏，母曰女樞，
見瑤光之星貫日如虹，感己于幽房之宮，生帝顓頊於若
水。」傳說中的「顓頊」很早就被冠上帝號，五帝中的
帝堯、帝舜皆冠以帝稱，故在其他的帝某中找來「帝嚳
」配以「高辛」，「高陽」、「高辛」皆冠「高」字，
又將有帝稱的「顓頊」配以「高陽」，「帝摯」則誣以
不善，置之可有可無。「嬴」姓皆祖述少昊，依<史記>
則「少昊」青陽氏當為「帝嚳」之祖，姓氏有關諸書卻
仍將「嬴姓」歸屬「顓頊」。<太平御覽‧卷七十九>引
<河圖‧女樞>：「------生黑帝顓頊，妘姓，以水德王
。」甚至以「妘」姓歸之。衛恒<四體書勢>云：「黃帝
之史，沮誦、倉頡，眺彼鳥跡，始作書契。」「倉頡─
激楚」音轉為「修己─顓頊」，而「沮誦」音叶「顓頊
」，可知時代推移最晚至「顓頊」之時，已有了文字的
應用，其年代確信在夏后氏之前、少昊氏之後。

    <史記‧夏本紀>云「夏后姓姒氏」，「姒」音近「
是」，<說文>：「，是本字。」<集韻>：「夏，古作
。」傳說遂謂夏后姓姒氏。即便如此，姓「姒」氏者
夏后氏一族也，非鯀、禹也。據<鄭語>云「己姓：昆吾
、蘇、顧、溫、董。」紂王所寵有蘇氏女「妲己」確係
己姓，<河圖緯>：「禹，白帝精以星感，修己見流星意
感，生帝戎文禹。」「昆吾」之所以姓「己」，蓋從其
母系「修己」之省音。<白虎通‧姓名篇>引刑德放：「
禹姓姒氏，祖昌意以薏苡生。」<論衡‧奇怪篇>：「禹
母吞薏苡而生禹，故夏姓曰姒。」<史記‧正義>引<帝
王世紀>：「(修己)又吞神珠薏苡，胸坼而生禹。」<說
文>：「苡，一名馬舄，其實如李，令人宜子。」苡
音以又音似，而姒音似，是「姒」姓的源頭不是「薏苡
(有虞)」、「苡(夫餘)」，而是「似以(軒轅)」，不
過這三組音之間有音韻上的通轉關係。「似以」音叶四
嶽、脩魚、豕韋、豨郼、玄黿、玄武、舒庸、軒轅、神
禹、夏禹，倒裝為有莘、有侁、有、有娀、有蘇、尾
勺、務相、羽山、虞舜、姚舜、有熊、虞夏，夏后氏之
母系在焉，而「禹」遂被誤作夏朝之祖也。

    契或作，<論衡‧奇怪篇>曰：「母吞燕卵而生
，故殷姓曰子。」昭明、朱蒙、鄒牟並音叶荊羋、吉
蔑、即墨、荊門、葭萌、計蒙、朱明、且末，倒裝為膜
晝(殷人主)、美稷、米脂、孟津、綿竹、蒙自、澠池、
万俟、鄚頡、滿洲，分化出羋、二音。吉蔑又音叶高
棉、高密、姑墨、耿馬、蓋馬、蓋牟、廣牧、庫蠻、昆
明、昆莫等，咼、高、喬、形似，「咼(ㄎㄨㄞ)」音
近日本語「子()」，<字彙補>：「，古文子字。」
音近閩南語「子(ㄐㄧ\)」，故殷姓曰「子」、荊楚
姓曰「羋」也。「昭明」、「簡狄」均與子姓有關，其
國族可能有多部之組織，皆統一於「桑林」之下。周之
母系的「姜原」分化出姬、二音，「姬」音基、又音
怡，姬、姜累世通婚，<詩‧大雅‧大明>：「牧野洋洋
，檀車煌煌，------維師尚父，時維鷹揚。」姜尚為三
軍之勇將、牧野之功臣，更是周室之外戚。

    我曾就<辭源>中兩個字一組的語詞錄出，分別消納
到一百一十組叶音當中，爾後又作了一個統計，結果這
些語詞所分配的數量之前五名，依序為(一)臥龍、(二)
蛟龍、(三)蜥龍、(四)顓頊、(五)神州(按：為數也不
少的「諸稽─鳩茲」、「有虞─榆罔」、「實沈─玄囂
」、「女祿─驪龍」因實際上並無倒裝，故未予計算在
內)。「其在中國留下愈多語詞之叶音的族群，與中國
的關係也愈深」，我是抱著這樣的信念來作這份統計的
。前三名是人類在文明演進當中最具老資格之「龍字尾
」的叶音，其排名的順序與中國各省縣名叶音中的：「
(二)女媧─臥龍、(三)女希─蜥龍、(十三)女嬌─蛟龍
」稍有出入，差別並不大。最值得注意的是在含倒裝的
五十五組複音已將近尾聲的「顓頊─神州」竟能擠進前
五名，而且還是含倒裝一齊上榜。

    主上、主帥、主席、祭司、冢祀、祖師、中心、中
樞、九霄、宙斯(以上「顓頊」)、始祖、首長、師長、
世界(以上「神州」)是「顓頊─神州」這組複音，喊得
出之最響亮的名號。首腦、首領、司令、樞紐皆音叶「
蜥龍」，倒裝為領袖、凌霄。主腦、長老、總理、君臨
皆音叶「蛟龍」，倒裝為羅(Raja)、領主。元戎、阿
熱(汗號)皆音叶「臥龍」，倒裝為牛耳、立萬。由「最
響亮的名號」，可以看出「臥龍」、「蛟龍」的光芒已
漸漸褪去。「咎繇」音叶九五、君王；「句吳」音叶國
王；「蚩尤」音叶淳維(匈奴之祖)、權威；「毒龍」音
叶頭領；「頭曼」音叶頭目；「有熊」音叶元首、元帥
、萬歲、耶薩(噠王號)，倒裝為單于(汗號)；「天乙
」音叶大王，倒裝為烏丁(王號)；「高辛」音叶魁首，
倒裝為首魁；「少典」音叶蘇丹(王號)，倒裝為統帥；
「震旦」音叶總統，倒裝為天子；「斟灌」音叶主公，
倒裝為共主；「高昌」音叶魁渠、袞闕(天子)；「倉頡
」音叶酋長，倒裝為總裁；「諸稽」音叶君主、宗主、
至尊、踐阼，從中亦可看出與中國關係之深淺。

    「女蝸─夔龍」又音轉為「獨孤(帝嚳)─孤獨(庫
迪)」，此乃ㄋ、ㄌ與ㄉ、ㄊ之間的音韻變化。「獨孤
─孤獨」前一音起變化則音轉為「斟灌─古宗」、「倉
庚─高昌」；後一音起變化則音轉為「突厥(帝江)─鄒
屠(簡狄)」、「屠耆─契丹」。此為ㄉ、ㄊ、ㄍ、ㄎ與
ㄓ、ㄔ、ㄗ、ㄘ、ㄐ、ㄑ之間的音韻變化，這個音韻變
化若展延至ㄕ、ㄙ、ㄒ，就音轉為「桑乾─高辛」、「
唐山─少典」、「太昊(帝鴻)─霍太(黃帝)」，而「高
辛」、「唐山」皆又得而音轉為「顓頊」。

    吾曾就福建省鄉鎮以上地名，及臺灣省地圖所見地
名，各製作了一份叶音統計表，結果含倒裝的前三名分
別是：臺灣省(一)[獨孤─孤獨]、(二)[少廣(桑乾)─
廣信(高辛)]、(三)[亢龍─女古]；福建省(一)[孤獨─
獨孤]、(二)[少廣─廣信]、(三)[亢龍─女古]。除居
冠的兩音互調以外，其他完全一樣。這除了是臺灣原住
民來自海峽對岸最有力的證據以外，也為這三組複音之
間音韻通轉的關係，作了一個最好的說明。「顓頊─神
州」又音轉為「赤縣(窮桑)─夏池(桑丘)」，再音轉為
「實沈(肅慎)─玄囂(賽夏)」，故「空桑(高辛)」又通
作「窮桑」。「Haji」除「夏池」之外，又或譯作「霞
遲」、「遐至」，是古代馬來人之王者的稱號之一，其
英譯其實又音叶「府君」。我曾以東北地圖上所見不拘
大小地名，製作了一份叶音統計表，其出現率最高的前
五名依序為：(1)蛟龍、(2)黃龍、(3)臥龍、(4)顓頊、
(5)夏后，顓頊(含蒼舒)的叶音勝過夏后的事實，為何
以中國雖無與「夏池」相對應的王號，河南、安徽二省
卻均以「夏池」的叶音縣名居冠，以及何以鮮卑慕容廆
以大棘城即帝「顓頊」之墟、何以「顓頊」的叶音縣名
在湖北省高居第三找到答案。「畬(ㄒㄧㄝ/)客」音叶
「少廣」，倒裝為「高辛」，故有關於其始祖的傳說從
「高辛氏」說起，而「少廣」的叶音縣名以江西、廣東
二省佔第一多數，也頗與其族群的分佈吻合(按：江西
省的畬客多數均已完全漢化)。「有鬲(裕固)─句吳(高
陽)」音轉為「回鶻(Hakka)─可汗(康瓠)」，後者與「
畬客─高辛」之間，亦有音韻上(ㄏ、ㄒ)的通轉關係，
這裏面有互相涵化與他族摻入的現象，此「三山(玄囂)
國王(高陽)」所以為客家人之守護神也。